不懂药物“相克” 全球众多病人死于不合理用药

记者探访武汉各大医院却发现尴尬一幕

门诊药师都在坐“冷板凳”

文图/本报记者刘璇 通讯员高婷 李锐 汤漪

“很多药物之间都存在‘相克’，轻则出现恶心、呕吐等胃肠不适，重则影响肝肾功能，甚至休克死亡。”昨天，市一医院药学部副主任杨爱霞告诉武汉晚报记者，很多市民都喜欢自己到药店买药吃，大大增加了药物相互作用的毒副反应。

据卫生部药物不良反应监测中心推算，中国每年至少有250万人因药物不良反应导致“药物性心脏病”而入院，其中死亡可达19.2万人。世卫组织统计数据显示，有1/3的病人死于不合理用药，而不是疾病本身。

记者探访本市十多家医院了解到，为了指导市民合理用药，目前武汉所有的三级医院都开设了合理用药咨询窗口，有些医院还开设了药师专家门诊。让药师们普遍尴尬的是，主动询问如何用药的人寥寥无几，很多时候一天都遇不到一个病人。

两种药物下肚后，爹爹差点送命

家住青山的宋爹爹今年72岁，9年前查出心衰，一直在吃强心药地高辛。半个月前，他觉得嗓子有点难受，咽吐沫都疼，在家里找了半天，翻出一盒罗红霉素，看到说明书上写着“适用于上呼吸道感染”，就吃了2颗。

3个小时后，宋爹爹感觉胸闷心慌，头晕得厉害，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地。家人赶紧把他送到医院，老人此时已陷入昏迷，心电图检查发现心率失常，心跳每分钟仅有42次，心跳一度骤停。经过几个小时的紧急抢救，终于转危为安。

听家属说，宋爹爹这几年心率一直控制得不错，怎么会突然出现心率失常？“问题就出在罗红霉素上。”多位药学专家一致认为。

广州军区武汉总医院临床药理科主任辛华雯介绍，地高辛是临床常用的强心药，“治疗窗”很窄，治疗剂量与中毒剂量非常接近。像罗红霉素、阿奇霉素、克拉霉素这类的大环内酯类抗生素，是非常有名的“肝药酶抑制剂”。一旦肝药酶被抑制，地高辛在体内的血药浓度在短时间内会陡增，容易出现恶心呕吐、眩晕头痛，心动过缓等药物中毒症状，甚至诱发心脏骤停。

辛华雯透露，长期服用地高辛等强心药的病人，一定要经常到医院监测血药浓度。这类人吃抗生素，可以选择头孢类。

用药咨询窗口和药师门诊常年遇“冷”

“门诊病人用药后大小不良反应加起来占到20%－30%。”曾任湖北省药品不良监测中心负责人的武汉大学人民医院药学部主任药师于星教授说，为了减少药物不良反应的发生，卫生部在2009年医院管理年时对所有三级医院做了“必须设有合理用药咨询门诊”的硬性规定。

接连两日，记者走访武汉大学人民医院、广州军区武汉总医院、市第一医院、市中心医院、市第三医院、市普仁医院、市武昌医院等十多家三甲医院获悉，目前各家医院在咨询窗口坐诊的都是中高级职称的高年资药师。

其中，武大人民医院5个教授级主任药师每天轮流坐诊，广州军区武汉总医院临床药理科主任辛华雯更是亲自上阵，一周坐2次专家门诊。

然而，患者并不买账。

记者在武大人民医院取药窗口旁边站了1个小时，期间只有2个病人主动上前询问。“我们特地把咨询门诊安排到人流量大的上午，4000多张处方量，咨询者不过三四十人。”于星说。

市一医院药学部药学博士张韶辉透露，该院药房一天的处方量约在6000人次，每天前来咨询的人数平均不到30人。

“去年1月，医院正式推出了药物咨询和个体化用药诊疗中心，原本每天都安排有药师坐诊，但每天咨询者仅寥寥数人，很多时候一天都碰不到1个病人。”市三医院首义院区药剂科主管药师夏晶无奈地说，从今年开始，医院只每周一、周三的上午有药师坐诊。

因咨询量太少，武昌医院撤销了原有的药师咨询门诊，重新在药房开设咨询窗口，有人询问时就由药房药师“兼职”解答。

在药师圈里公认的药师咨询门诊做得最好的是广州军区武汉总医院，早在1989年就开设了合理用药咨询窗口，是全省最早开设合理用药咨询的医院，10年前在门诊开设药师咨询专家门诊。主任辛华雯坦言，半天的专家门诊大约能接诊五六十人，大多都是医生推荐来的，主动来问药的病人不足一半。

医生精通诊断和治疗，药师更擅长指导用药

“药师咨询窗口遇冷，跟市民的认识和就诊习惯有关。”于星说，很多人误认为药师就是照单发药的，没有技术含量。即便有用药问题也不知道去找药师，而是习惯于去问医生该怎么用药，“最让我们担忧的是，很多人根本没有意识到用药存在风险。”

目前，医院药师有“配方药师”和“临床药师”。发药是“配方药师”的主要工作，其实他们还要负责发现并及时指出医生处方中用药错误，这个工作非常重要；临床药师主要担负参与临床治疗、指导病人合理用药的任务。

医生跟药师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医生精通病情的诊断和治疗，而药师更偏重用药方案的合理性与药物疗效的最大化。在美国，医生和药师有明确的分工，医生负责诊断，药师负责治疗。

在于星看来，临床药师在充分发挥药物疗效方面更加擅长。譬如：药物该用多大剂量、用多长时间、什么时间服用药效果可以达到最大化、可能出现哪些不良反应等。

曾经做过临床医生，后来专攻药学的张韶辉博士说，不少人患有多种疾病，同时要看多个专科，每个医生都会开不同的药，但他们更多的都是关注自己的专科用药，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和时间去跟病人解释如何用药。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去药物咨询窗口，获得临床药师的帮助，更能保障用药安全。

药物不良反应监测显示，同时服用5种以上的药物，不良反应会增加十多倍。“在国外，还有专门负责医嘱整理的药师。”她告诉记者，他们会把病人要吃的所有药物都集中在一起，进行梳理和搭配，给病人最合理的用药建议。

张韶辉介绍，在国外，医师、药师和护士是一个治疗团队，由医师和药师共同协商制订用药方案，医生有建议权，最终的用药决定权在于药师。如果药师对于医生的建议存在质疑，拒绝签字执行的话，病人是拿不到药的。

曾在日本九州医院进修的协和医院皮肤科副教授林能兴告诉记者，国外的药师都有处方权，但是国内的药师只有药方审核权。他透露，皮肤科门诊中，有3%－5%的病人是因为不合理用药导致的，每个月至少会碰到十多例因不合理用药导致大面积皮肤剥脱等严重药物疹的病人。

市三医院首义院区药剂科主管药师夏晶介绍，国内江浙一带的医院在用药咨询方面做得最好，甚至开设了专病药物门诊。其中，南京鼓楼医院药剂科的“抗凝药物门诊”最有名。他们采用的就是“协议处方”：医生负责诊断，药师负责开方，调整并监测用药，病人病情管理得非常好。

用药咨询窗口一般紧邻药房，多药联用先咨询临床药师

药学专家们认为，用药咨询窗口遇冷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病人根本不知道医院设有这个窗口，导致很多想要咨询的病人找不到门路。

在武大人民医院、普仁医院门诊大厅，记者随机询问了20位病人，其中只有1人知道有用药咨询窗口。

记者走访发现，为了方便病人咨询，基本上所有医院的合理用药咨询窗口都和取药窗口挨在一起。目前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医院开设了药物咨询门诊。

于星教授说，前来咨询问药的人，经常是很简单的问两句“这药我能不能吃”，药师再想问得仔细一些，他们就慌着要走。要回答病人“能不能吃”这个问题，药师需要了解病人的基本情况和病情，这个过程至少需要3分钟以上。“希望病人咨询的时候多点耐心给药师。”其中，除了广州军区武汉总医院药师门诊设在门诊四楼，需要在四楼泌尿外科挂号台挂专家号外，市三医院首义院区药物咨询门诊就在门诊取药房对面，市一医院药师咨询门诊在门诊输液室对面，都有显眼标示牌指示，很容易就能找到，并提供一对一的免费咨询。

张韶辉建议，有多种基础疾病的人，需要多药联用时，发生药物不良反应的风险更大。最好带上要吃的所有药找一个药师，请他帮忙把药物梳理一遍，不建议同时使用五种以上的药物。

相比药师，患者及其家属更信医师。

各大医院都挂有药物咨询处标牌